阿丹的小日記!?

本土企業進軍國際的另類舞台
台灣賽車手林帛亨飆出運動新經濟

剛在亞洲雷諾方程式賽車拿到冠軍的台灣車手林帛亨，不只是一個台灣車手站上世界舞台的新聞，更值得去注意的，應該是以賽車為主軸所帶動的企業運作，是此刻台灣科技產業老闆們該學習的新經營觀念。

《數位時代雙週》 採訪．撰文∥蔡智賢

出生：1981.01.11
學歷：加拿大Simon Fraser University
第一次開車：6歲（駕駛Kart）
目前擁有的賽車：Formula Renault、F3
為台灣賽車史寫下的記錄：
第一位贏得法國賽車聯盟La Filiere FFSA獎學金的台灣賽車選手
第一位獲得台灣教育部承認賽車學校學歷的車手
第一位贏得德國BMW獎助金的台灣車手
第一位以賽車為項目獲得台灣體委會補助的運動員
第一位在FIA認可國際方程式賽事贏得年度總冠軍的台灣車手
去年九月，全世界最昂貴運動之一——F1（一級方程式賽車），熱熱鬧鬧地在耗資超過百億新台幣的上海賽車場舉行。在比賽的前一晚，來自台灣的十幾位企業界大亨，包括當時宏碁集團董事長施振榮、花旗銀行大中華區總裁陳子政、中信金總經理陳聖德、高盛證券亞洲區副董事長宋學仁，以及金仁寶集團董事長許勝雄等，齊聚鄰近上海的蘇州，聚精會神聆聽一位二十歲出頭的賽車手，對他們解釋什麼是賽車？如何才能看懂F1？要贊助得花多少錢……
為這群大老闆講解賽車的小伙子，是來自台中的林帛亨，過去三年來，他從亞洲的賽車比賽中快速竄起，今年，他更在亞洲雷諾方程式賽事一路獨走，連勝場次打破這項比賽過去的記錄，提早在九月賽季還沒結束時，以懸殊的領先優勢拿下年度總冠軍。
過去只有準國營企業金援
林帛亨贏得勝利的代價，其實相當高昂。對於不熟悉賽車運動的台灣人來說，始終難以體會一堆車子跑來跑去有什麼高深技術，更無法想像為什麼國外的大企業們，把賽車視為廣告贊助和尋求商機的重要活動。林帛亨指出，他今年的勝利因素很簡單，除了技術團隊成熟的默契，最重要的是他今年找到了兩千萬賽車贊助。前兩年，台灣觀光局和中國石油贊助他參賽，林帛亨的車上貼著斗大的「TAIWAN」和「中國石油」，奔走在亞洲各大賽車場，今年車上則漆上「中華電信」，伴隨他在亞洲雷諾方程式賽車上大放光芒。
「充足的預算真的很重要，讓我可以盡所能把車子調校到最佳狀態，」林帛亨接受訪問時表示。「前兩年有一次在日本比賽，就是因為車子出問題，找不到現金調度，別人在練習，我卻是整個下午都在張羅錢的事，還沒比心情就輸了。」
林帛亨分析賽車這個昂貴遊戲背後的道理：如果只是志在參加，像輪胎這類消耗性零件，你可以用到撐不下去再更換，但你若要拚前幾名，「每次出場後就換一次機油，一個週末用掉兩、三套輪胎，這是最基本開銷。」所以雖然參加的是同樣等級比賽，目的不同，經費可是天差地遠。《Auto Driver》主編陳政義指出，這正是在F1場上，法拉利車隊每年要花掉超過百億新台幣，而幾支吊車尾的車隊，每年只要花幾億新台幣，同樣可以跑完賽季的原因。
贊助賽車打入大品牌網絡
對起步中的台灣運動經濟產業來說，企業界對賽車贊助還是相當陌生。不過，向來走在自創品牌前頭的宏碁，長期贊助F1賽車已有超過五年以上歷史。另外，去年統一集團為了進軍大陸飲料市場，也以每年約一百萬美元預算，贊助英國車手馬伊思，以全車廣告的方式參加亞洲保時捷Carrera Cup賽車，都是近來相當大手筆的例子。
貼滿各式花花綠綠貼紙的賽車，背後牽動的是一個龐大的商業邏輯。《Racing Net》總編輯許俊麒指出，賽車是個高速、昂貴又有生命危險的運動，它的運動特性會讓觀眾在觀看比賽時，長時間而且集中注意力在車子本身，所以「車身廣告化」，不僅是一種有效的商業宣傳，更是賽車運動中極重要的經濟行為。此外，還有個更實質的意義，就是贊助商之間的交流，可以藉由觀看賽車變得更熱絡。
林帛亨認為，宏碁贊助法拉利F1車隊，其實Acer的商標貼在車身的哪裡，並不是最重要的事，而是透過這種一半設備交換，一半金錢贊助的方式，Acer爭取成為歐洲、甚至是全球頂級品牌價值的眼球注目。再者，比賽期間經銷商或商業夥伴藉此從事各種社交活動，更是商機無限。「這就是賽車之所以這麼有商業價值的原因，車身上的貼紙，其實只是它的最表層意義而已。」
賽車手兼當業務員的辛酸
「台灣車手與台灣企業」的結合模式伴隨林帛亨進入國際舞台，但是這過程最辛苦的地方，是他在賽車場外必須努力爭取廠商的認同。「其實我就是個業務員，不過，我的工作比一般業務員還難一些，因為我沒有具體的產品可賣，只能努力解釋什麼是賽車的價值，」林帛亨感慨說，在沒有賽車文化的台灣，所有的事情解釋起來，真是難上加難。
林帛亨就像是個台灣賽車的驚嘆號，他代表的不只是台灣車手站上世界舞台，更值得注意的，是以賽車為主軸帶動的操作邏輯，是此刻台灣產業老闆們該學習的新經營觀念。
專訪出身台灣的賽車手林帛亨
「台灣企業老闆對贊助賽車要花那麼多錢，都覺得不可思議！」
台灣的企業往往只有到贊助賽車一年花幾百萬美元，只換到賽車上不顯眼位置的貼紙，其實贊助只是賽車運動的一環，整個運作中有許多商機是對賽車經濟不熟悉的外行人想都想不到的……
Q　去年你在蘇州幫施振榮那群企業家們上的那場賽車課，你最深刻的印象是什麼？你覺得這些大老闆們真的對賽車有興趣嗎？
A　應該有吧，畢竟F1或是其他賽車，在中國市場的地位愈來愈重要，雖然他們以前較沒機會接觸賽車，但以他們對市場趨勢的敏感，應該很快就會知道該怎麼做。我現在只記得，他們當時對贊助F1要花那麼多錢，每個人都覺得不可思議。
Q　你自己過去三年來在各國參加賽車比賽，每年大概花了多少錢？錢都從哪裡來？
A　第一年我跑BMW方程式，一年花了差不多一千萬，因為當時我沒什麼知名度，所以找贊助特別困難，主要是台灣的觀光局贊助了三分之一，其他都是靠我老爸變賣家產支撐過來（編按：林帛亨的父親林振廷目前是台中國際藝術拍賣會總裁，台新醫院最大股東）。
台灣企業不了解運動行銷
那一年獲得年度亞軍後，第二年除了觀光局與台灣的機油廠商外，一個奧地利運動飲料商要打中東市場，所以也成為我的主要贊助商，另外中國石油也贊助我跑了兩場雷諾方程式，一整年下來，也花了差不多一千萬。到今年主要包括中華電信在內，總共五、六家贊助商，經費比較充裕些，所以我們可以做得比別人好，也就能順利拿下冠軍。
Q　一個台灣的賽車手要進軍國際，你覺得找贊助商最困難的地方在哪裡，你如何突破這個困難？
A　在台灣最困難的就是去解釋賽車的價值。就我的經驗，我發現很多台灣廠商通常不在乎品牌形象問題，大家好像比較關心銷售數字的問題。相對的，在西方世界，品牌與形象早就有一套完整的商業價值認定方法，而且運動贊助還可以抵稅，所以賽車在那裡可以發展得這麼完整，有它整個商業基礎在支撐。
有陣子我每天整理自己的簡報，想盡各種辦法送進各大企業辦公室，也到處打聽哪些大老闆對賽車有興趣，看怎麼混到他經常出入的地方去毛遂自薦，當然通常都沒有成功。以前能做的，就是盡量蒐集自己曝光的媒體訊息，讓廠商了解可能的效益，再努力跟他們分析：花同樣甚至更高的預算找代言人，光環都在明星身上，但贊助賽車就不一樣，因為車上都是廠商的Logo與設備。
國外科技廠商大量贊助
不過通常解釋都沒什麼用，畢竟台灣很多企業家都是白手起家，年輕時苦過來的，他們很少有運動行銷的概念，更別說去認同賽車的價值，比較實質的還是要靠交情，或是企業家的第二代，年輕一輩很多在國外感受過賽車魅力，另外也愈來愈多大企業的少爺出來跑賽車，這也都會讓上一代有機會多了解這個運動。
Q　贊助賽車的廠商，一定要跟汽車有關嗎？以你對國外賽車贊助廠商的了解，什麼樣的廠商對賽車會比較有興趣？
A　其實滿多贊助商跟賽車無關，傳統的香菸、啤酒品牌或許跟這個陽剛性強的運動還有些關連，但愈來愈多科技廠商贊助賽車，藉由賽車本質的快速度與精準性，來強調自己的產品特性。其他還有很多不大相關的廠商，但長期贊助賽車後，自然就建立起特殊的品牌印象，像日本有家建築公司DynaCity，贊助了所有Toyota廠車，台灣做食品的統一企業贊助保時捷，其實也沒有直接關連。另外像奧地利的運動飲料商Red Bull，也是個很好的例子，以前大家也不會拿它跟賽車做聯想，但進入賽車世界六、七年後，在歐洲它們根本已經成為賽車速度的代名詞，甚至現在它們自己還有賽車場，也簽約培訓自己的車手。哪種廠商會贊助賽車，愈來愈沒有一定的邏輯。
不過更微妙的，通常是贊助行為背後的商業考慮，像DHL當初贊助F1，根本不是為了興趣或品牌知名度，而是正在與F1聯盟談貨運契約，最後以贊助Jordan車隊來做為交換條件之一，但合約拿到一年後，DHL就撤掉贊助。另外HSBC贊助Jaguar車隊也是很有趣的例子，因為贊助關係，銀行總裁與福特高層混得很熟，因此建立了福特集團與HSBC相當密切的金融合作關係，但拿到最大利益後，HSBC現在也退出F1了。所以賽車場的維修區，其實是另外一個很難想像的商業舞台。
Q　對賽車手來說呢？大家會不會互相比較誰身上的貼紙比較多，或是比較「夠力」？
A　當然會，車手之間都會互相觀察比較，看誰的車上有最多贊助，某種程度上，這也會牽涉到競爭廠商之間的關係，例如競爭品牌贊助某一部車，那另一品牌也許會加碼贊助兩部賽車，來強調自己的氣勢。不過更有趣的是贊助商的資源，也是影響車手命運的重要元素，例如Marlboro過去十幾年來，向來只贊助最強的車手，在一九九○年澳門大賽車時，駕駛Marlboro紅色賽車的，是當時最優秀的芬蘭新秀車手哈克南（M..Hakkinen），但是當舒馬克（M. Schumacher）在這一戰戲劇性力挫哈克南後，不僅紅色制服從此換人穿，光芒的轉移，也影響了這兩位頂尖車手往後十五年的賽車生涯，這是賽車另一種殘酷的現實。